咑咑 咑  咑咑咑 咑咑 喀

 

無框的方形眼鏡戴在他的臉上,襯出一股斯文卻精銳的氣質,她托著下巴側頭看著那張認真的臉龐,緊抿成一條線的雙唇、皺起的眉間、水藍色的雙瞳左右追逐電腦螢幕上的數字,她摸摸胸口,大概是手術後的副作用吧?心臟上的肌肉一陣一陣抽動著。

 

果然認真的人會散發獨特的魅力。

 

『尤其是你明知道前途一片光明的能力者。』

 

緊緊揪著象牙白的棉被,手心滲出了汗水,抿著雙唇不發任何聲音,就連呼吸都特別緩慢、特別輕。她看著只拉了一張高腳椅坐在她的病床邊的跡部景吾,自從她醒來後就見他一直使用筆記型電腦作業,她沒有打算驚動他,只是一直看一直看、不發一語.

 

『擱在膝上很麻的吧?』她張開手心又握起拳頭,悄悄揉了因為揉血夜循環不良而發紫的手背。處在不好施力的姿勢,跡部整個人縮在椅子裡維持一個費力的平衡點。明明是可以到一邊的桌上使用的,他卻只為了離她近一點、可以第一時間觀察她,而死死不肯離開這位置一步。

 

盯著那側臉,『十三年……他長得比以前還要更高了…』28歲的跡部景吾漸漸與15歲的跡部重疊,從男孩變成男人,是她料想的倒卻依舊感到意外的事情。

 

當金髮碧眼的媒體記者指著週刊上的專訪——對西方世界來說還很陌生卻足夠讓他們倒抽一口氣的跡部景吾、指著那一張張稚氣未脫的陳年照片影本,在閃光燈強烈攻擊下,她扭動手腕簽完一張簽名版後,抬起頭漾起一抹笑容,雲淡風清地向窮追爛打的外界介紹。

 

我認識他嗎?我大概已經不認識他了。

 

「噢、你說日本的年輕企業家Atobe?他是我中學同桌。」

 

事實只是一部份的真相,花謝了不代表花死了,牽動起嘴角不代表在微笑。

她用指甲摳了摳紙膠帶的邊緣,不小心扯到了針頭,咧了開嘴,真是痛死了。

 

一個針孔的傷口滲出一滴滾大豔紅的血珠,順著皮膚的紋理擴散開來,瞅著出現汙點的手腕,她喃喃開口,不知道是說給誰聽。

 

「吶、若是我的病醫不好了、然後死了,你一定要去找別的女人喔!」

 

敲著鍵盤的手指停下,啪的一聲,電腦被闔起。

 

跡部撇過她的手腕,並不在意。他伸出手掌扳起她的臉頰,盯著蒼白且逐漸消瘦的雙頰,銳利的目光掃過紫灰色的雙唇,仔細地看遍了這張熟悉的面容,毫無血色的面孔上只剩一雙漆黑的雙瞳,充滿活力的閃爍光芒,如黑夜中的星子,在燃燒殆盡前盡情發光。

他的雙眼在藍色的汪洋大海裡點起一盞小燈,柔和許多。

 

十三年漫長的歲月教他學會,一個人若想要得到必會先失去、要先有缺失才能變得圓滿,青少年時期的那一套衝動與彆扭在大人的哲學裡已不復適用。

 

「啊嗯、你不相信本大爺?」跡部最後鬆開了手,坐回椅子上,翹著腿雙手環胸,一派輕鬆的質問病人。

 

「全世界都認同本大爺的技術,但是你不相信?可以、你不相信我,但你不能不相信世界水準的眼光。」

 

「真有自信!」她把長髮撥到胸前,用手指順開打結的髮尾。

「你說的可是本大爺……」平穩的收回尾音,跡部保留了解讀這句話意思的機會,不是問句、感嘆、亦或直述,自喉中的最後一個音振動過後,他是用空氣說話,不是用感情,跡部挑起眉回應。

 

當然、他心中還是有比較適合這一句話的理想語氣。

 

 

「還有、」

「秋川仁我不知道你還病到了腦子?」

「只有女人來找本大爺,而本王不需要… …!」

「給我過來!」

 

他握住她的手,拇指擦掉了血珠,顫抖著冰涼的指尖漸漸回溫,凝聚起的血液順著血管逆流回心臟,指頭彷彿成為不屬於自己的其他生物,被他人的手掌包覆的秋川亂了陣腳想抽回。

 

靠著自己雙手掌握世界、掌控自己的靈魂,有多久?她不再體會依靠的感覺,輕度的不安足夠毀了小心拘謹的、她的世界。

 

站在床邊的跡部低頭將一切納入眼裡,他反手再度牽起,烏黑的長髮滑過手背。

 

十三年,我變了,她變了。

 

 

 

「別緊張,你不是我的女人。」

 

聽到這句話,她笑了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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